我多想说再见啊

试着掬一把星辰在手心

却遮住迷恋遥远的眼睛

窗外传来记忆的声音

在半夜迷失,在房间消失

去幻想着夜晚之前的一种逃离

——柯立可《我多想说再见啊》


那时我突然开始想,为什么要这么拼呢?说到底,对北大的执念可能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可能是一种复杂而扭曲的情绪。我一直抵触将自己标榜为一个过于注重功利的人,一直试图掩饰自己过强的好胜心,但我的内心是极其争强的。我见过的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有一种固有的观念,那就是成功者不聪明,失败者不努力。每次有什么讲座或者所谓优生交流之类的事情,都会有老师在上面说诸如谁谁谁并不如你们聪明,谁谁谁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学生此类话。我印象很深的是刚开学的时候竞赛生训话,说到我时说我是所有人中最聪明的,但可能会成为最后的“无冕之王”。当我真正取得成绩后,我又成为了所有人中最努力的,最“听老师话的”,其他人代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了这个老师口中的“最聪明但存在问题”的学生。没人会喜欢平凡的人的故事,人们称赞成功者,惋惜失败者,并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经验教训,为此他们不惜强说因果,因为没人会选择去从那些玄而又玄的命运或者天赋中汲取经验。

而我听过了太多的反面教材,于是也害怕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反面教材。

所以也许我一直都在怕,一直怕别人对我的评价,怕别人说我如此聪明却又不努力,怕别人说我因为一时的恋爱而影响了一辈子,怕别人说我钻研难题而导致基础知识失误。尤其是那些我在意的人。

——《离弦》(写于2023.08.13)

我们上个周的作文题是要对这样一句话引出议论:“人生的路程就是这样,用大把的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

我写作文的时候对这句话嗤之以鼻,我认为你“迷茫”的时候,也同时是你“成长”的时候。而最终完美的“成长”是不存在的,从生下来的第一天,到死亡的前一天,哪一个瞬间不是在成长呢?

话是这么说,我怕是以前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我经常喊“自己与过去切割了”。逐渐地,我切割的时间点离我越来越近,昨天做的事,道歉之后,今天就切割。我现在觉得,也许这样对也不对,切割意味着你从过去学到了什么而成长了,但切割也意味着你无法接受自己的过去。但过去的事情总在过去,未来的事情总在到来。

我想明天的我大概也与今天的我不一样。

我希望每天的我都在向着那个心目中理想的人前进。

——《枷》(写于2023.09.21)


大学报到也有一段时间了,在校园里待的这几天竟然无比适应,既没有在高中的那种被支配全部生活的禁锢,也没有假期在家里那种一天天无所事事的颓废。总之我愿意说——我希望过几个月、过几年后的我看到这句话不要哑然失笑——我现在真的开始向往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关于我高中的回忆录是我一直想写却写不出的东西。我甚至想过要不要采取另一种荒诞的写法,于是拉来了一大堆人陪我攥写《烟台二中俗世奇人》。当然这个企划最后以一篇稿子都没结稿的蛇头蛇尾的成绩收场了。但我总之真的想写点东西,回忆回忆过去、嘲笑嘲笑校领导、称赞称赞老师、分享分享自己的经验(如果有的话)、以及写写她。

在我写到这段话的前不久我刚刚和高中的几个关系还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一趟,当时我们在奶茶店等着奶茶,等着等着我突然说了一句:“欸原来我高考完都一个月多了。”其实你现在要让我回忆高三的生活,我几乎都无法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我如此脆弱又如此顽强,为什么我真的做到了这一切呢?

但即使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讲,高三让我上到了理想的大学,让我认识了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说它还让我有了足够的悲叹的苦难作为创作的源泉。我初中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句话是这么说的:“我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我配不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直到如今我仍然对这句话感触颇深。我不愿意歌颂苦难本身,但我愿意花大篇幅歌颂经历着苦难的人。我高一的时候有一段失败的恋爱经历,但我后来甚至逐渐对此产生了感激之情——我在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后,竟然反而能因此而读懂不少曾经看不懂的诗歌。

所以我其实还是想要动笔。当然这篇写出来估计要写不少私密性的故事,也要写不少攻击力极强的故事(笑),希望我别被突然询问其中不愿意提起的私密细节,也别被一个电话打过来强制我删稿。

注意:本篇虽然以第一人称写成,但完全是虚构小说,发生背景在一座叫做“亚特尔泽”的学校,和现实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意:本篇虽然以第一人称写成,但完全是虚构小说,发生背景在一座叫做“亚特尔泽”的学校,和现实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注意:本篇虽然以第一人称写成,但完全是虚构小说,发生背景在一座叫做“亚特尔泽”的学校,和现实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觉得我高三可能被分成了差不多两个部分,分界线大概是《逃》创作的时间左右。第一个部分的主要矛盾是我与腐朽的规章制度之间的冲突,第二个部分的主要矛盾则是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我个人极端性格之间的矛盾。

当然,即使这么说,我对亚特尔泽也仍然是有感情的。这份感情主要来自于我的老师们,我对我高中遇到的教过我的每一个老师都给予极高的评价,我认为他们无论是从师德还是从能力来讲都无比顶尖。其中有一些老师我更是几乎视为人生导师一样的人物。比如高考前几天我情绪崩溃的时候,我的生物、化学、英语、数学老师轮番上阵给我做心理辅导,甚至隔壁班的班主任也来找我聊天,而且这种聊天甚至都没太有身份,我完全在把老师当成哥们在那里聊天。我这么说你可能没太理解我在说啥,我就这么说吧,我们聊天的内容大概分为以下几个部分:首先我发泄一顿高考前的压力;然后老师半开玩笑吐槽我已经很牛逼了就别在这凡尔赛了;然后开始给我讲他们过去教过的很多学生,有一些是很成功很成功的,也有一些是高考没那么成功,但最后总是在发光发热的学生;再之后开始数我比较好的地方,顺便说几个我不好的地方(比如我性格很极端);然后开始闲聊,我开始问他们上了大学怎么找女朋友,不同老师给出了不同的建议,比如化学老师建议我大一适应一年大二找学妹、英语老师给我讲了点追女生的技巧、隔壁班班主任直接说我高考后看上哪个了她去给我说媒、生物老师更是直接跟我约定高考后给我找个女朋友;最后甚至还会扯一点家常话题。

还有一些很感人的小细节,比如说年级主任经常和我聊很多话题聊到很晚,我的班主任高考前送了我一个刻着“一举夺魁”的木质手链,我的化学老师几乎每场都出现在红毯边上和我击掌,生物老师高考后还经常和我聊家常(内含不少感情问题)。总之我在亚特尔泽这里体会到了相当多的来自一线教师的人文关怀。

不过我当然要在这篇文章里大肆夸赞学校的规章制度,如果不写这段我估计可能很多人也懒得看我碎碎念。我前段时间发了个动态是这么说的:

亚特尔泽学生应该报考猪大的五个理由:

  1. 食堂的蛋挞是温的
  2. 洗手间有无限量的洗手液
  3. 椅子上可以随便放东西,地上也可以
  4. 有什么东西坏了最多第二天就会有人来修
  5. 椅子是完整的

我觉得可能有的校领导看到这段话估计要破防,但我对自己的幽默感自鸣得意。亚特尔泽有很多传奇性的故事,比如我至今为止都没见到第二个中学出现老师和学生联合起来的奇观,其中甚至包含了大量不能碰的滑梯,不过即使是我日常中碰到的小细节也足够让我在这里狠狠发泄一波了。

比如几乎已经成为我知名脱口秀包袱的若干条规章制度,例如椅子上不让放衣服,椅子上不让放书包(地上也不让),水杯不让带到教室里(要在教室外面排排站摆成一排),原则上不推荐学生背双肩包(升旗时多次强调),听说还尝试推行过桌子上不让放笔袋(传言,不知真假,如果是假的我立刻删除并发表《我的忏悔》)。至于什么垃圾桶里不让有垃圾,这个我们倒是没有,因为我们不搞那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我们的宿舍和教室里压根没垃圾桶(乐)。至于宿舍里的被子是摆设,这个纯属尬黑,它放在那上面还会占大家睡觉的地方呢,根本就不是摆设。退一步讲,亚特尔泽也曾经试图消灭学生中的形式主义,比如强制要求“叠被神器”无法加分。但后来发现收效甚微,所以又改回来了。

至于亚特尔泽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其认为对学生提高成绩极其重要的三板斧:培优、讲座和班会。

其实关于这个培优我想吐槽的也挺多。但防止有人说我成绩好就高高在上,所以我还是不说话比较安全。

至于这个讲座可以说的就很多了。首先要声明啊,这个讲座办了十几场,肯定是有特别好的讲座的。比如曾经请过一位王老师来给大家讲语文讲座,这也是我唯一一场一点都没摸鱼,甚至有点想哭地听完了整场讲座。讲座拖了一会导致晚放学了,外面甚至还下着大雨。但大家几乎没有人抱怨,甚至连平时最推崇应试教育的那几位优等学生也没有吐槽过一句。反而正是因为外面有雨声,使得里面的讲座格外动人。

写到这我又按捺不住想多写写和这个讲座有关的事。理论上来说,这个讲座应该给我们讲如何写作文,但其实他真正在讲的远远不止作文。

王老师来了后首先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说他曾经有个文笔特别好的学生(发表了好像是十几篇文章?我记不清数字了),有一次拿了篇作文过来给他看,他一看怎么才\(41\)分。仔细一看,认为是这位学生没有开门见山亮明观点,导致阅卷老师错误评估。然后他就劝这位学生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头过去了,后面大片的广阔天地等着你去发展呢。他说这位学生当时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表情看着他,说王老师你不懂,我是有自己风格的人。

这个故事对我感触颇深,它和我的生物老师LL老师后来某次对我的劝导一起成为了我高中总结的最大的人生经验之一——如果你认为一个事情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完全不合理,但你又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它,你不妨将它视作你人生中逃无可逃也没有原因的一次苦难。我后来某一次给学弟作报告也是这么说的:高三只有一年,再阴暗再苦难也只有一年,撑下来、熬过去。

王老师还讲了些别的,有一些很符合我的文学观点,比如说努力去写一些干净的句子(我忘了他举的那个例子是啥了,可能是这句:“在那个下着雪的冬天,李老师来到了我们的班上。”),还有去写一些冲击力很强的句子(他举了个例子是他让他们班学生写《祝福》读后感的时候,其他同学的第一段全是什么“鲁迅先生生平概括,《祝福》创作背景”,只有一个同学第一段只写了一句话:“太不公平了!”);还有一些对我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比如说他建议少与人交流自己的作品(他举了个例子是如果让你想象一个场景:“最后一堂音乐课,当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同学们突然起立鼓掌,然后一起合唱了一首歌。”如果不与别人交流,只是在脑中想象,那每个人想象的场景的刻画,班级座位的排布,甚至有几个同学的面孔,以及唱的那首歌到底是什么都是不同的。但如果真交流起来就会趋于同质化)。

还有一些他自己的人生哲学。比如有一句印象特别深的话是:“当你们过个几十年再回忆起自己的高中,也许还包括王老师给你们的这个讲座,可能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体会。比如你后来带着孙子走在街上,突然发现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太太是你的高中同学。你可能会跟你的孙子这么说:‘看到那个老太太了么,她以前写的诗都美死人呢。’”当然原句我已经记不清了,这个句子是我背在这里的,我毫不怀疑自己的背诵误差导致这句话失去了太多原有的感人的遣词,但原句真的让我当时悚然一颤。

我至今仍然对这位老师,或者说这位长者心怀敬意。

好像说着说着跑题了,那么其它的讲座是不是像这场一样这么好呢?

当然不是,比如请了衡水中学的老师来讲了两次,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其中一位老师把一位同学当成正面典型来给大家介绍,说这位同学有两个理论:一个叫做光宗耀祖理论,简单来说就是他认为自己的姓氏非常稀少,认为自己应该扛起家族振兴的使命;另一个我忘了叫啥了,好像叫做分流理论么,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同学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跨越了许多阶层,小时候很多玩伴已经远远到达不了自己的等级了,以后他也要尽力地去冲向最高等级,而不是被分流。

我当时立即对这俩理论嗤之以鼻,并且难得地写了一篇议论文发在空间里对这位同学这位老师这个学校大肆批判。我觉得这完全就是社达主义下放到高中教育阶段的活生生的例子。我也给这俩理论起了俩别的名字,一个叫做“过度繁殖理论”,另一个叫作“自然选择理论”。

还请了个xx师范大学的教授来作了个讲座,这个讲座连我们班主任也绷不住了,回来跟我们大喷这个教授就是个骗子。这个教授也有很多抽象的言论,比如认为“高考范文”全是垃圾,这个我小部分认同;还有认为高中语文老师绝绝大部分都是垃圾,这个我当时真没绷住。

其他的基本就是浪费时间的讲座了,连让我喷的资格都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还发明了学生讲座,简单来说就是每天晚三找个学生去年级广播给大家灌鸡汤,后来有个牛逼老哥在灌鸡汤的时候脏话频出,遂取消。

至于这个班会,由于我几乎班会全程都在摸鱼,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当然啊,虽然我们这是一篇架空世界虚构文章,但是卡夫卡曾经说过:“越是虚构的故事,细节处越要真实。”所以我们也可以提很多真实的小细节,用来揭露不能碰的滑梯的一角。

比如当我高考完回校的时候,遇到门口有两个穿得人模狗样的校领导(估计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官,因为我甚至没见过)在背着手巡视,突然经过了一个遗落在地上的篮球,校领导当时就在这个篮球不到三步远的距离,然后他伸手招呼来了几十米开外的保安,让他来把这个篮球捡起来了。

还有高三的时候突然宣称要“开源节流”然后不让老师给同学印答案了,引起了所有人的一致质疑,后来好像是取消了。

至于什么校领导来听课结果听课本上写了几段字就开始玩手机(甚至在教室外面高分贝打电话)、高考前两个周高三厕所水龙头坏了一直拖到高考都没修、任课老师在课上吐槽校领导不会教书瞎指挥这些事情更是老生常谈,蓝的盆。


我们亚特尔泽还有一对“双子星”,俩人为亚特尔泽的风评一起做出了突出贡献。

一位老师,我们不妨称其为花沫兮老师,被我们称作压在学生身上的三座大山(其实不止三座)之一。这位老师以一名一线教师的身份(甚至都没教过我),跻身进我专门为校领导著书立专的故事中,可见他的传奇性。首先我不得不在这里高度赞扬花老师的教学水平,不仅在课上错误频出,还经常自信地认为自己的方法比学生的方法简单。当然作为一名老师来说,这点小事根本瑕不掩瑜。花老师是一位坚定的进步主义者、禁步主义者、紧捕主义者。比如原本我们学校的早读时间仅仅是\(6:25\),这个时间不仅一点都不吉利,更是体现不出我们学校制度的优越性和进步性。王安石曾经说过:“度义而后动,是而不见可悔故也。”于是花老师秉持着“苦一苦学生,骂名班主任来背”的想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决然将早读时间提前到了\(6:20\)。这一举动立即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从而引起了对其他保守而不愿改革的班主任的思想教育,并且逼迫他们去对学生进行同样的思想教育。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部分不理解领导苦心的学生们的无耻辱骂,人们不感谢花老师,花老师如同一位悲剧英雄一般百遭辱骂,令人不禁潸然泪下。但花老师以为,“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人习于苟且非一日。”因此,人们的反对没有阻碍其进步的脚步,其更是进一步将他自己的班级的早读时间提前到了\(6:18\)。而且还觉得不够进步,将早饭时间从\(30\)分钟缩短到了\(23\)分钟,将午饭晚饭时间从\(30\)分钟缩短到了\(25\)分钟。说到这里连我都感动地热泪涟涟,这些正确无比的决定甚至只能在他自己的班级实行,而不被广大的群众所接受,如此正确的政策竟然被同学们自己拒绝了。在我心中,花老师的形象更是如同乾隆帝一般伟大。甚至于花老师的班级在级部中也享有盛誉,当其他班级的同学看到他们班的学生来回奔波在教学楼和食堂之间、挥洒着青春的气息的时候,无不鼓掌脱帽致敬。

花老师对他的学生们更是展现了父亲一样的关爱,包括但不限于:翻学生书包以文明其精神、在临冬(还没下雪)的时候要求大课间出去溜达的同学在门外站着(最后自然是感冒了)以野蛮其体魄。

另一位老师,我们不妨称其为舒昂建莎老师。舒老师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亚特尔泽的标志性人物,之前我们提到的若干条规章制度几乎全是他一手操办的,可谓亚特尔泽真正的九千岁。我在这里引用一个故事来给大家展现舒老师的传奇性:

在亚特兰大地区大会上,领导强调:有的同学在双肩包里放课外书,老师们应该加强管理。 亚特原泽的同学们懵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课外书。 亚特撒泽的同学们懵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老师。 亚特尔泽的同学们懵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双肩包。

舒老师的身影无处不在,作为亚特尔泽的九千岁,他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徘徊在学生身旁。他和花老师如同亚特尔泽的萧何和韩信一般,为亚特尔泽的长足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然后可能无法避免要谈到的一个事是“献给蔷薇系列”的创作。

不过笔者写到这里已经很晚了,中午发烧了而且明天要早起,所以先中断一下,有时间再补。

“蔷薇系列”的创作背景正是上面以一种很欢乐的方式讲的传奇故事。我现在讲起来很乐,大家听起来也很乐,但在当时对我来说实在是乐不起来。我首先就无法理解这些逼规则,对大家的学习助力完全是负的(虽然其实从各种角度来说都促进了班级同学的团结,甚至是同学和老师的团结),所以从开学我就跳反了,装上诸葛连弩,给所有校领导套上铁索连环就开始扔酒火杀。结果自然是被约谈了无数次。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这些规则得以推行的背后原理:如果你遵守这些规则对你的学习帮助可能是负一,你不遵守这些规则可能对你的学习帮助可能是正一,这样学生们自然不会遵守规则,校领导怎么能满意呢!所以他们就有了一个天才般的想法,那就是只要你不遵守规则,就通过不断约谈的方式给你施加一个负十的惩罚值,这样遵守规则就是最优解了。我们班的想法更天才,那就是分小组后采用量化连坐制度,彻底堵死有些人决心反抗到底的最后意愿。

还有一个背景是,我也许始终没有从高一的失败感情经历中走出来。这导致我几乎无法和其他同学正常交流,努力将自己封闭起来。我在这个过程中的思考后来写成了《白鸟》这篇小说。

在这几个背景下,小说《谶》就此诞生。

那仅仅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我所有的生活习惯,将我生命中所有的亮色夺走。我想要反抗这一切,反抗这个世界强加给我的一切,反抗这生命,以及这生命强加给我的一切。我被无缘无故抛到了这个世界上,从生下来就被迫被社会所塑形。他们先是给我讲这个或那个圣人,然后讲这个或那个圣徒,最后讲这个或那个死刑犯,以此击破我妄图在世界中保持自我的私心。他们逼迫我沦落为常人,逼迫我脱离自己的存在,逼迫我混入世界之中被他们物化,原因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先前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他们不会在意你的做法有没有道理,再正确的做法也可以挑出二十个缺点。他们忽略你自身的独特,用一个个更加偶然的例子来激励你,然后对那些不符合他们思考的例子则视之为“幸运”的特例,然后置之不理。

——《谶》(写于2023.11.13)

虽然小说中的主角从此破除了枷锁,但现实中的人没有。我在写完小说后虽然一直以小说主角为偶像,但其实到最终也没做到那样。原因很简单:我只是一个人。

的确,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痛恨这样的制度,但我怎么能像小说中的“言”一样找到那个属于她的“贺”呢?我完全没有任何援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原定的计划被一次又一次约谈打破。

那段时间晚上回家之后基本就是躺在床上躺尸,因为我太累了、太累了,我那段时间经常躺在床上,一边痛恨自己的颓废一边又没有意志力能支撑我爬起来完成自己的目标,脑子里经常回绕的是海子的那句诗“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惫。”但同时我又深深沉溺于这种痛苦所带来的副作用,我在反抗中感受到了自己在朝着自己的理想的模样前进并为此深深自豪。这种生活提供了《逃》《眼》《刺杀》的背景。

我喜欢幻想自己的未来,也喜欢回忆自己的过去。

我当然这样是不对的,我在逃避现实,可我能怎么样呢?

我那天嘲笑自己,觉得自己幻想过的未来好像一个都未曾来过。所有的重要的事都在意料之外。

我还嘲笑自己,自己回忆过的过去,幸福的美好的记忆我回不去,痛苦的悲惨的记忆我改不了。

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阳光太过迷幻。

可有的时候又觉得毫无希望,不如死了算了。

我很羡慕高一的我,意气风发,自命不凡,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只要自己的感情足够真挚,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觉得自己一定在走向幸福。

现在的我却是瞻前顾后,考虑一切现实的因素。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写于2024.06.01)

我真正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出现一个女孩。

我后来想到这个事的时候有的时候都觉得是神迹,像是老天爷为了救我而降下的神恩。但这么说其实非常高高在上,搞得自己像是天命之选,并且模糊了她自己的独立人格,很不公平。

具体细节我还是不讲了吧,你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的我,甚至已经打算几乎断绝自己和别人的社交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很温柔主动帮助我的女生,这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挺大的奇迹的(笑)。当我在一个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下,甚至班里同学大概只能认识三分之一,能和个位数同学聊上天的前提下,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人。即使我一开始没有动容,后来每次跑操或者什么别的活动看到她了,一想,哦,她是那个对我很温柔的女生;当自己哪天非常绝望的时候,一想(虽然感觉是郭楠幻想)也许还有一个人愿意对我好,这种日积月累的情感是很恐怖的。

最终我干了一件很不理性的事,我为她写了一篇小说《逃》。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我执念太深,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在经历过种种后,这执念本身甚至加上了许多理性的束缚。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追求幸福的人,哪种选择可能走向幸福,我就去走哪条路。但真正选到死路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没有那么简单,不是真的,只要有理想和爱,就什么都可以做到。

起码,我改变不了别人。我做不到让一个不爱我的人爱我,做不到让不理解我的人理解我,做不到改变顽固不灵的人的想法——或者我自己也是一个顽固不灵的人。我也不可能,不可能像所有童话故事一样,等到救赎自己的精灵,等到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现在的所有囚笼击破,等到一位天使将我救赎。

……

我有的时候自嘲,说自己每次想要改变的时候,可悲的事情就会一件接着一件纷至沓来,仿佛是命运逼迫我成为行尸走肉一样。

好像总有人在充当命运的刽子手,一刀一刀将我活剐成一具骷髅。

我有的时候甚至以为,救赎是一个标志,是命运终于允许我拥抱幸福的标志。只有有了这种允许,我才能抬起头来生活,将自己从无尽的悲哀中拽起来,看看太阳。

这个标志是什么呢?也许是一次巨大的成功,是时来运转的惊喜,是一个爱着你的人,无微不至体贴你的所有。

但后来我明白了,原来救赎其实是,你坠到沼泽中,全身都被脏泥淹没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你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太阳。

原来太阳是那么耀眼,原来周围的叶子也可以反射太阳的光,原来空气中的尘埃都在光影中浮动着,绽开着。

你想看看是谁在喊你,可你无法动弹。

你拼了命向上爬,即使口鼻中全是污泥和脏血,即使四肢被厚重的泥土压到畸形。原来还有人在叫你,原来还有人爱着你,原来这个世界如此美丽。

你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像是生出了额外的羽翼,你从此不甘心被活埋,被忘记,被裹挟在地下沉睡成百上千年后化成黑水。

你向上爬去,终于会爬出沼泽,会带着一身的伤痕站在地上,四处望着是谁在呼唤你。

至于到底有没有人,至于你愿不愿意相信刚才这里存在过一个人,至于你愿意相信她是谁,这完全取决于你。

——《逃:后记》(写于2024.04.30)

等我写完《逃》第二天看到她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悸动。我在想,她知不知道我为她写了一篇小说呢。

我想我大概是喜欢上她了吧。

这是很致命的。就如我上面所说,我一直都可以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性格很极端的人,她没有任何可能喜欢上我这样的人。我当然清楚她表现出来的友善大概只是礼貌,但我深陷其中,完全如同将要溺死的人试图抓住稻草。

我明白这感情没有结果、甚至还会影响高考,但又深深陷在这个光影飘散的水晶迷宫中走不出来。我真的从未有过如此狼狈。

但也正是这种情况下,她那天突然开了个玩笑。

现在看可能觉得那句话只是玩笑,但我当时真的将其视作灯塔的曙光。我终于可以有一条救赎的道路,终于有人指出了一道宽阔的大门。

我终于将要得救了。

终于我闭上了眼流出了泪放下了手,我站起身迎着窗外。她的面容浮现了出来,朝我轻轻地笑。

她真的好美。

我睁开了眼。玻璃上仍然是我的倒影。

我真的很丑。

可这个世界真的好美。

——《眼》(写于2024.06.10)

但后来证实了,这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幻想。

所以就有了《青蛙王子》和《刺杀》这两篇小说。

他以为自己是受了诅咒的王子,但在她眼中它只是只戴着金冠的青蛙。

——《青蛙王子》(写于2024.06.17)

等人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扑在蔷薇花丛里。人们把你救出来,你的全身被二十三朵蔷薇花刺穿,其中一朵刺穿了心脏。

——《刺杀》(写于2024.06.21)

我后悔吗?

我一直都笃信一个事,那就是人不应当压抑自己的情绪。我一直很不喜欢别人劝我、甚至是要求我去乐观开朗向上,我觉得一个人的情感是属于自己的,我应该在我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

也狂欢着 也狂笑着 青春是官能的王国

也淋漓着 也耽溺着 血液中蒸沸快乐

——Kevinz《猜火车》

我当然不后悔。

这段略显幼稚肉麻而且夹带郭楠幻想的故事可能放在这里会被很多人吐槽吧(笑),甚至有可能当作梗广泛流传,以后也许有许多人都一边玩着梗一边魔改着其中的某一句话一边嘲笑我的失败,也许我过不久就会把这段话从这篇文章里删掉。

但我真的不后悔。即使我们以后的人生大概再无交集。


也许过几年我会忘记很多事,但高考前那个夜晚,我突然回忆起了我高三的故事,我想起了过去的痛苦,我也畅享着未来的美好,我终于鼓起了全部勇气冲向了现在。因为我真的有想去的地方,因为我真的有想见到的人。

高考前感冒还有点低烧,但是我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了。

确实,有时最离奇古怪的念头,看来根本难以置信的想法一旦牢牢地占据了你的脑海,最终,你就会认为这种想法是可以实现的⋯⋯此外,如果这种想法与强烈的、疯狂的愿望结合在一起,那么,有的时候,你最终会把这种想法看作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的事情,认为它是不可能不存在、不可能不发生的了!也许,这里还包含着别的什么,包含着许多预感、非凡的意志力,对自己想入非非的沉迷或者别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是,这天晚上(这个夜晚我终生不会忘记)在我身上产生了奇迹。虽然这个奇迹可以用算术知识加以诠释,但是,对我而言,它至今仍然是一个奇迹。当时,为什么这种自信会深深地、牢牢地印在我的心中,而且早就如此?究竟是什么原因?确实,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把它看作那种可能发生、因而也可能不会发生的偶然,我认定它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发生的必然!

——陀思妥耶夫斯基《赌徒》

高三的时候把《猜火车》听了好多好多遍。直到现在我的qq签名还是里面的那句“而唇瓣风干锈死之际,谁先一步释怀。”

我当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现在也仍然是坐在轨道旁猜火车的少年。

但我仍然想要记录过去。如果过去的故事不够圆满、充满遗憾,那我希望起码以此文来为过去画上一个圆圆的句号。

……

欲念和浓烈狂热 身体内一并痉挛厮磨

血管过电生枝杈 镶嵌在皮肤和骨骼

世界不关己事 我只需选择全都不选择

啡肽与荒草里 猜远处不停脚的列车

爱是反叛 是瘟疫 是革命 是疯魔成活

每名少年都周身赤裸 借由本能作则

洁持中跌堕 潮林里纵火

阳光越迷幻 你越深熔化进我

……

最坏也最好的年代 未来即是永不到来

开一窗逼仄屋室 蓦然涌起滂沱火海

我们在迷离眼光中 反复读懂每个现在

而唇瓣风干锈死之际 谁先一步释怀

生命是违逆 是服从 是有预谋的意外

每名少年都试图 一边告别 一边告白

洞察与窥猜 胡乱生青苔

阳光太迷幻 以至我脚步加快

……

我们终将归于沉寂 令一切都失去意义

反叛着反叛 接受没道理的 不无道理

于是这世界突然美好 突然通透而瑰丽

甚至令人忘记开篇 何其宏伟的命题

——Kevinz《猜火车》

(写于2024.08.26)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高三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