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慢慢暗淡
之前学长跟我提过可能要回ytez宣讲这个事,在那之后我有的时候走在路上就会想:我该讲点什么呢?
坦白而言,我到现在也没有原谅ytez。但我确实对我的学弟们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这种感情大概会被几年前的我写长文狠批一顿,原因是这是“毫无原因的集体归属感”。
我记得可能大概一个月前空间里莫名其妙掀起了一阵怀念高中母校的热潮,说真的,我一开始看到这些的第一反应是不理解。我不明白高三有什么可怀念的,ytez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但后来我又渐渐觉得委屈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一个值得怀念的高三。
如果要界定我高三的开始,我觉得毫无疑问是那天晚上班主任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大概高二的时候在博客里写过这么一句话:“当以后迷茫的时候,你要想想: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难,你应当为了那些还在苦难中的人做点什么。”这话直到现在相当的程度上指导我的生活,以至于我大学的一大乐趣就是给过路的游客指路(笑)。但当那天晚上班主任突然嘲讽我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时候,怎么说呢,很难形容我当时内心的感受。我不明白为什么反对学校的那些屁用没有的形式主义规章制度就是利己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贴上这样的标签,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当时情绪立刻就爆发了,仿佛恼羞成怒了一样。然后我听着他说他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学生能考上清北的。我对他说那我就去成为第一个。
我后来果真成了第一个,只是我已经辨认不清那是不是当时的我了。
至于后来搞什么小组连坐制度强迫我就范,至于后来我期末考崩了自己低下了头。我该因此而责备谁呢?当我后来上了大学,即使在宿舍里舍友大声说话都不敢制止(坦白而言,后来经过交流发现舍友只是没意识到我有的时候睡得很早,因为我一夜又一夜地失眠,经常半夜一点下床喝口水,然后出去走一圈上个厕所冷静冷静)的时候,我又该因此说些什么呢?
当我高考完去山外,听到老刘给我作讲座介绍的时候说我“是省队里性格最温和的一个”的时候,我只感觉恍如隔世。
我毫不避讳我对高三、对学校、对班级的厌恶,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我们班班长站在讲台上嘲笑有些人思想反动的时候,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我反抗学校早读提前的时候,学校一个电话打给了我妈妈,然后我妈妈坐在餐桌上劝我,她说高三只有一年,熬过去就过去了。她说她看班级群里的录像,每次早读宣誓我都低着头不张嘴,她说她从来没看见我举起右拳,但别人都是在举起来的。
我后来写了一篇又一篇的小说,我将自己的人格女性化,我叫自己“莉娃丽尔小姐”,我让“莉娃丽尔小姐”在小说中遭遇背叛、强奸,我让她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破灭,我让她被刽子手砍断双脚,我让她一次又一次迎来自己悲惨的结尾。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足够写出自己在高三所经历的一切呢?为什么我写到这里的时候连我经历了什么都有点想不起了,只是觉得胸口好难受呢。
为什么别人都有值得怀念的高三呢。
我的高三当然也有一段时间是幸福的。临近高考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放学之后走到我曾经待过的高一楼下,我就坐在楼梯上看着前面那条小路,这条路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了,那是我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啊。我突然想起一首歌,那是周存的《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所以我对着竹林,我很想大声喊出来,但我最后还是很小声地念了一句:“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但其实根本没什么人,这个时候早就放学了,周围人都走光了。
所以我又站起来,鼓足勇气提高声音喊:“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是没人回应。这时候轮到我不知所措了。
我放下书包,看着远方还亮着的灯,我拼了命大声喊: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你有想见的人吗!”
我是幸运的,我高考后真的去了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可我再也没见过我想见的人。
所以当我见到学弟们的时候,我该对他们说点什么呢?
我一直都觉得给别人提建议是一个相当傲慢的事情,但我其实真的很想说:
我希望大家可以保持自己,我希望大家走过校园里那潭绿色的死水的时候,看完上面漂着的油膜后,抬头看看太阳。
我希望大家都能拥有一个值得回忆的高三。
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